年会嘉宾分享:高等教育的创新年会落下帷幕,嘉宾演讲精彩纷呈。ILEAD将带您与国内外高等教育领域内的研究学者、大学领导者、政府教育官员、行业领导者共同遐想未来大学。
吴志坚教授
吴志坚教授:曾任阿拉巴马大学数学系主任、终身教授,美国数学协会会员、阿拉巴马大学Ambassador成员;兼任阿拉巴马州高中数学竞赛委员会主席、阿拉巴马州教师协会数学会委员、阿拉巴马州Articulation and GenralStudies委员会委员、泰国数学期刊编委、西南财经大学经济数学学院海外院长。下面是吴志坚教授的分享内容:
高等教育为什么要创新?因为压力,在压力下就需要教学创新、教学改革。美国人讲,“只有尿湿的孩子需要改变”。大意是,当你身处舒适环境的时候,你没有动力要改变。
举一个例子,我1990年到阿拉巴马大学,那时候数学系有32位老师,全校的学生大概有一万七千人。到了1999年我做系主任的时候,全校大概有一万八千的学生,我们的老师从32位降到了28位。我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是2013年年底。我们的学生从一万八千增到了三万四千左右,老师还是28位。两个星期前我到那里参加一个博士生的答辩,得知现在学生是三万七千名,而老师变成了26位。这个数字的变化说明了一个问题:学费、教育经费等各方面的压力造成了学生增加、教师减少的结果。经费只有那么多,虽然学生来了,经费多了,但要做的其他的事情还很多,因此会产生压力,在这种压力下我们就需要教学创新、教学改革。
在1999年我们干了一件事:每学期让大概六到七千的学生在网上学习公共课,老师只是辅导的角色。老师在辅导学生的过程中能发现学生有哪些具体问题,从而针对重点进行讲解。在1999年那个年代,这样的做法真可以算是颠覆性的!很多学校都在观望,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学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压力。当了系主任后我明白:要是不创新、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创新失败了,至少我尝试了,至少知道什么样的是不可以的。这个方法在阿拉巴马大学一直使用,学校一共有四百多台电脑,一学期可以教六千到七千的学生,老师只有十个。
在美国,当老师的总是会有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总让我们觉得如果这样走下去,有一天其他的学校会取代我们,其他的教学方法会取代我们,会让我们招不到学生,会让我们生存不下去。这样的压力其实是一种生存压力,这种压力促使我们要做一定的改革,所以说,我经常来国内会问,问问国内学校的同行他们的压力在哪里?大部分回答是没有压力的。在国内,教育改革多半是领导有这个想法,但每个老师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压力,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改革。
有些老师觉得备课时间不够、觉得课上不完。他们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会习惯性的要求更多的时间,但是如果有压力他就会考虑怎么样减少时间教更多的内容?怎么样在这么少的时间内教得更好?
所以说为什么要创新?我个人的理解,就是一定要有外界的压力。大部分人不会自觉的去创新,但在教学的压力下,甚至各种各样的压力下压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想到了要改革,要改变。这是我的感觉,也是我在美国大部分学校里感受到的。
回想我在阿拉巴马大学的经历,教育创新的动力及源泉说穿了就是要省钱。为什么要搞一个在线学习平台,花了差不多一千多万美元建立一个四百多台电脑的在线平台。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可以节省接下来几年里很多的钱,还可以招更多的学生,这就提高了效率。提高效率最后的宗旨也是要省钱,如果不省钱的话就没有必要。因为还要跟其他学校之间竞争,只有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才能招到更好的学生,在学费上更有竞争力。
国内朋友对美国的公立大学可能有一些误解,觉得公立大学就是州政府或者联邦政府资助的,其实并不然。我现在所在的内华达大学和以前的阿拉巴马大学一样,每年州政府只拨18%的钱,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几的钱是要靠学校自己赚的,这一部分就是通过学费。所以说这个地方的公立和我们国内的公立概念是不一样的,国内公立学校百分之百的钱是政府出,学费是多是少跟学校没有太多关系,学校也不关心。但美国的学校关心这个,这使我们会认真的考虑怎么样才做的更好,这个是我们的动力。
有了动力,这个源泉就很自然的摆在那里了,我们怎么样招到更多的学生,怎么样做的更好,能让我们在申请基金或者其他方面搞的更好,这样一种生态的环节。
我再讲一讲高等教育创新的主力及阻力。这一点可能在不同人心里有不同体会,我在做老师的时候有老师的体会,做系主任做一个管理者的时候有管理者的体会。我跟BOSS们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有他们的看法,所以主要的力量是从哪里来呢?这又回到之前的主题,在美国,讲穿了还是钱,还是资源。你不这么做就难以生存,你不这么做就会被淘汰。
比如说我们在美国排教学任务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一个老师会抱怨说这门课太难。当一个老师有这样抱怨的时候,马上得到的回答是“你没本事”。提高自己的竞争力是在一个现实环境中造就的。很多时候老师也想改变,但他陷入一种框架里面,陷入一种既定的步骤里面,陷入一种他自己的感知、认知里拔不出来。他很难想到现代的技术给他带来的便利。比方说一讲到多媒体教学大家就想到PPT,一想到PPT就觉得这是个偷懒的办法,而这对教学没好处。
我同意这样的说法:只有PPT对教学不一定有好处。我们不能说多媒体就是PPT,多媒体的花样很多,它能做传统的粉笔和黑板做不到的事情。而很多人、很多老师总是先把它排斥了,说它这不好那不好。就像第一台汽车造出来的时候它不会拐弯,要开到路口人下来把它搬一下后再开。按照这样的逻辑去想那就不要造汽车了。其实很多现代的高科技技术是十分有潜力的。我们应从未来的眼光看这些东西,而不是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这样才能看到它的力量。
讲一个简单的例子,我每上完一门课后会给自己提出一个挑战,第二次再上这门课的时候减少一个学时上同样的内容,这样我就可以学生轻松一点,也可以再多增加一些内容。我尽量尝试加强这门课的价值,也常会问自己作为一个老师,课的价值在什么地方,对于学生来讲它的价值又在哪里?
高等教育创新的环境以及模式,我们都知道要种好一颗树,环境很重要。当然环境和模式同时也依赖于或者受限于文化,文化是什么样?中美两个国家显然在文化上是有差别的,美国强调多元化,中国有我们自己相当古老的比较一致性的文化。举一个例子,在美国老师坐下来讨论学生学不好的时候,经常会有老师提出,是不是我们教的东西太多了?应该砍掉一点。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同样的问题在国内也发生了,结果却是多加点辅导。在不同环境中对待同样的问题,应对模式也十分不一样。我们不好去讲到底哪一个模式好。
这里面有一个观念上的差别。在美国的环境里不会去强调要改变学生什么。我们希望通过对学生的帮助挖掘他的潜力,而不是要去改变他的习惯。他有什么习惯就让他沿着他自己的习惯往下走。这也是一种文化的差异和碰撞。我不能说这种差异不好,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那么怎样做好一个恰当的环境和模式这是需要大家思考的,这也是需要教育界的领导们来好好思考的问题。
创新的过程在很大程度上不是说为了创新而创新,而是在一种外界环境的压力下,必须改变,必须追求更好的方式来达到你的效果,提高效率。这个过程不会是不计较资源,不计较投入的,它必须计较。我在美国待的两所大学都是研究型大学,一般老师一学期上两门课还要做研究,你就很难看到一个老师来跟你说因为教书时间太多所以我科研没做好。这个过程本身的要求就是怎样提高效率,做得更好。
再讲一个文化上的差异:在微信、网上经常看到国内一些老师提出教学和科研的一种对立情况。针对这样问题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在美国是不会把它看成为一个问题的。不去比较它,因为这两个对你都重要。会有老师临到上课前还在修改他的课件,很多家长或者学生也许会感觉这个老师很努力。同样的事情搬到美国,这个老师就会变得非常糟糕,你都要上课了还不能定好讲稿,真是难以理解。我们可以看出文化方面的因素,过程不同,追求的方式不同,结果当然不一样。
再讲讲教学的结果,教育创新的成功会在国内有什么结果?很多时候做好了也没什么结果,做不好还会受到批评,这非常影响它改革的动力。在美国就很简单,干得好就加工资,有明显的经济利益,也是有名誉上的呈现。也就是说要搞好高等教育的创新,必须有一个良好的过程和一个好的环境:给成功人士一个奖励,不然很难看出人们会有动力来做这件事情。
高等教育的创新及发展也要有生态环境,它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平衡。这种平衡要求我们在某些方面不能做的太多。比如说教数学的老师都希望把班上所有学生都教成数学家,恨不得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教给学生。这里面有个问题,老师可能是这么想的,但是做系主任的、做院长的、做校长的不这么想。如果学生在数学这门课上花太多时间,那他在其他课上花的时间就少了,这里是存在生态问题的。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中国的学生一般数学比较好,个人觉得是因为在中学里花了大量的时间学数学,而这并不代表他真得有数学天赋。这样的生态环境实际上是不平衡的,还误导了很多学生。
我一直觉得西浦是一所很有希望的学校,尤其是在高等教育创新这方面。它的环境、条件,以及外部联系,都看得出学校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非常好的位置上,在这里我看到了中国高教创新的希望。
本文根据吴志坚教授在“高等教育创新年会”上发言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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